"我的願,就是把昂普寺蓋好,讓喇嘛們能安心的在一個清淨的環境裡修行."

"我可以說,在這裡出家修行的喇嘛,至少都能解脫輪迴,看破生死,有著很快樂的心;
如果說將來我的寺院裡有四五十個喇嘛,其中能出一兩位大成就者,可以利益眾生、幫助眾生解除痛苦..."

"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仁波切呵呵笑起來,看著我們,良久不語.


原來,一切一切,是因於這樣的大願.


一下子,我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為甚麼佛法於人有幫助,而我,從中又得到何等益處呢?
對我而言,佛法遠超過"宗教"的表面意義,
人們因病而苦,因無常而苦,因追求一時的逸樂受苦 ..
卻不斷地繼續造著苦的因,認定"我就是這樣,一切都無法改變",不然就在不肯接受的矛盾中打滾.
佛講因果業報,如果只看到這裡,好像很悲觀宿命,實則不然,
(一般習於的想法,認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放任自己這樣下去了,不是更宿命?)
沒看到更重要的後半段:可以積極造好的業,增加好的業,讓生命的天平漸漸傾向另一端 ---
不是有句話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的確,人本有情緒起伏,也有七情六慾,或許會感到沒有這些"調味料",那生活多沒意思?
但心情變動過大的時候,人的能量耗損極大,所有力量都會花在情緒上,心力耗散;
或當心被苦給吞噬淹沒的時刻,哪裡來的力氣幫助別人?
佛法最正向的意義在於,"人,是可以改變的."
沒有什麼"天註定",把自己釘住的只有自己,
人往往想逃避這個責任,因為改變自己真是太累了,
乾脆把自己的遭遇和自己是如何全推卸給別人或怪罪給老天還容易些.
舉個例,一個平常不運動的人想開始建立運動的習慣,依我的經驗,通常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隔天就因工作太忙天氣不好場地有人...接著好幾天就不去了;
一個抽煙抽慣了的人,看到親友生病,痛下決心要維護健康不再抽煙,
但當親人病好了,或是心理的衝擊淡了,那股決心,常常也就隨著消失了.
但還是有些特別有決心的人,能夠從此養成每天運動的習慣,或是成功的戒煙.

對於修行人,這些道理不只是透過學習佛法義理去瞭解,
還必得經過實地的修行和一年或數年時間不等的閉關去驗證的.
為什麼仁波切像是現代的superman,完成常人難及之事,承受常人難受之苦,
卻能常保平靜快樂,而且擁有非常活潑靈動的心?
這是我們平日所見不到的,累積數世修行的力量,這是經過此行後我的結論.
他們可以永遠的給予,卻不用向外尋求力量的撐持,
試想,當廟內經濟窘困,工程費用沒有著落,家人或喇嘛生病...
一切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焦頭爛額 的時刻,
仁波切沒有向外訴苦抱怨,更沒有倒下,反而立刻一肩扛起:
是的,他忙碌,但他不"苦";
也正因為如此,當信徒,甚或不認識的人有所需要,仁波切二話不說,馬上伸手幫忙.
每一個眾生,只要有機會幫助,仁波切都不會放過的.
力量的泉源,往內找而非往外尋求,自己就是充電站;
心不捲在情緒的漩渦中,其力就不會被削減,
加以日日夜夜觀無常、發菩提心的訓練,
那也就化成了今日我們時時刻刻所感到的,無邊無際的慈悲力量.





唯有經過嚴謹的學習、思考訓練及嚴格的修行,
才能真正看透生命的真實,從而有所超脫,從而利益眾生.

昂普寺還在構建中,對於喇嘛的培養教育,仁波切心中早已有非常清楚的藍圖.

仁波切的方式是遵循古理、遵循傳統的方式,讓喇嘛們在一個清淨的環境中修行.
畢竟若剛開始修行就在紅塵中,誘惑太多,很容易就會動搖,

"寺廟在山裡面的意義就是在此,當心還沒定的時候,就只好先限制在一個單純的環境裡.
我的目的不是要擋住他們接觸這一切,而是等到他們修行好一些,就像是全身的武裝防備都齊全後,
那他們再接觸紅塵世界,就算有誘惑也不會受影響,
要怎麼接觸都沒有關係,因為心已經定了,不會動盪了."

也所以仁波切為喇嘛們的生活,建立嚴謹的清規,平常都要他們切實遵守的:
喇嘛們的寮房,在將來的規劃中(現在尚未建蓋),仁波切會讓每個人都擁有一模一樣的配備,
無論家境如何,任何私人物品都不許帶入廟中,因為根據仁波切的經驗,
誰有一些東西,無論手機或錢等,就算是小數目,也會造成比較,造成無謂的干擾,影響修行;
甚至像身上的袈裟,仁波切也只允許最傳統的樣式,不能穿一般的休閒外套,
"有翻領的夾克看起來比較時髦,我不希望喇嘛們產生追求這個、或是彼此間比較的心態,
不但影響修行,也會影響彼此間的感情."
一切吃的穿的,都由仁波切提供,大家都一樣的待遇.
每個星期一到六在廟裡生活上課修行,星期日放假一天,
可以回家與家人相聚,晚上七點以前再回到廟裡.
每天早上固定時間起床,做各自的早課、用早餐、修法,用午餐與午休,
做午課、佛學院的課程/藏文課,用晚餐、做晚課,休閒時間,就寢.
我沒記下細節,不過仁波切把這一切的時程都規定得清清楚楚,
讓喇嘛們有著很規律又健康的清修生活.


在喇嘛一生的培養訓練方面,
從小喇嘛始,開始學習藏文(跟我們學語文一樣,聽、說、讀、寫全方位學習)、誦經、儀軌,
以及學會處理廟裡一切大小事務.

"我教他們從最基本的,也就是擦地板開始學.還有個人的清潔--
我非常重視這一點,很要求昂普寺的喇嘛們注意清潔衛生."

我想到了第一天去昂普寺參觀的那一幕,一個小喇嘛拿著盛水的鍋子,另個小喇嘛將碗筷抹上肥皂,
仔細刷過後,拿鍋子的小喇嘛將水慢慢倒下讓另一人沖洗碗筷的情景.

"廟裡,大的喇嘛照顧小的,小的喇嘛尊敬大的,長幼有序,"

就我的觀察,那位酷酷的少年喇嘛和另一位也是年紀相仿的喇嘛,總是盡責的將小蘿蔔頭們照顧好.
雖然他們看到我拿相機很興奮,一照完一群就嘩的一下圍攏過來看剛照的照片,
個個活潑好動充滿好奇心,
但一到吃飯時間,只是一句話,所有小喇嘛乖乖聽話,馬上到吃飯的地方去,沒有一個人耍賴哭鬧.
吃飯的時候,年紀最小的幾個不用做事,他們的責任是排排坐在椅子上;
稍大一點的,洗碗筷、分筷子,
另外一個更大一些的負責盛麵,看誰碗裡空了就幫誰添,自己則是最後吃;
兩個年齡約略十七八歲的負責煮十幾個人吃的大鍋麵.
每個小喇嘛各司其職,分碗筷的好好分碗筷,盛麵的盛得勤快,
負責乖乖坐的就全程乖乖坐在椅子上吃麵,
看到這樣的管理,的確讓人非常讚嘆,
這並非過於嚴厲的控管(小喇嘛們的照片,就是最佳證明---哪個不是活蹦亂跳、活靈活現的?)
仁波切只是很清楚的教給他們 --- 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時候,就不要做.




喇嘛們在寺廟的事務上分工合作,
在個人修行上,則從最基本的誦經開始學,
我們看過一次他們上課的情景,老師坐在前頭,一聲令下小喇嘛們開始誦經,
每個都念得很大聲,一聽以為大家念一樣的課本,其實不然,
大一點的喇嘛就念誦法本,小的也有適合他的年齡、程度的課本,
課程的開始就是大聲念誦,讓他們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聲音.
看著年紀從六七歲到十六七歲的小喇嘛們,奮力的念著自己眼前的課本,
不禁感到這片深山中的教育,就在仁波切的手裡這樣開展了..
仁波切曾感嘆到,很多藏民小孩接受漢人的教育,常常沒辦法跟上進度,
不是頭腦不好,而是環境因素讓他們無法像大多住城裡的漢人一樣學習;
久而久之,到中學後學到的往往是抽煙、喝酒、比看誰穿得拉風,
因此很多畢業後無法像漢人孩子一樣從事較好的工商工作,往往只能去做工,
工作不穩定,沒有一技之長,基本的倫理道德又沒學好,最後落得兩頭空.
(其實,就像台灣的原住民一樣..)
維護一個民族的存在,不是要去攻擊或打倒另個民族,或是自我標榜,更非關政治,
最重要的是留下這個民族的文化,這正是仁波切最為憂心之處.
就像我們也怕教育不當會失去自己民族的文化一樣,
仁波切也致力於保存藏族的文化,所以他很重視小喇嘛的藏文教育.




基礎的部份打好後,仁波切打算在2010年延請堪布(khenpo,藏文,意為佛學院博士)來昂普寺教書,
佛學院的設置在大殿第二層,



"我希望最基本的,他們能學好入菩薩行論、現觀莊嚴論、入中論."
學好經論後,相同重要的是實修.
修行是習佛相當重要的部份,不只是由字面理論上去瞭解,而是要親身體會證明,才會穩固堅實.
"所以我要求喇嘛們短則三年,長則五年的閉關,視每個人的情況而定."
這裡仁波切又談到,每個人的根器、福田都不相同,所以建設佛寺、舍利塔意即在此,
繞舍利塔增長功德,佛學院的課程和個人修行的規劃,皆是因材施教,
講了約一個小時,仁波切頓了一頓,笑著做一個總結:

"我期望,昂普寺的喇嘛,每個都是快快樂樂的修行人,
沒什麼煩惱,在往生以前都能解脫輪迴,超脫生死."

當然,仁波切的願也在,
眾喇嘛其中能出現一兩位大成就者,將來能利益眾生、對眾生有很大的貢獻.

望著昂普寺附近的大山,尋求仁波切除障、加持的牧民們;
眾喇嘛無論年紀天真無邪的笑顏,彼此間和樂融融,
在草灘休息時常常一笑就不可遏止,我們聽來沒什麼的一個小笑話,可以讓他們開心一個禮拜;
他們對於廟裡的一切是如何齊心協力、對仁波切是這樣尊敬,彼此間又親近和睦;
環境如此困難的青海深山裡,住著一群比我所遇過的任何人都要自在快樂的人們,
以及一位跟我們一樣,會生病會痛,也會感到快樂難過生氣..的人,卻擁有一顆能夠突破身體限制的心,
這顆心,時時刻刻給予這片貧瘠大地所有的生命無限的溫暖,而這溫暖是由衷散發出來的.

這並不是我們無法做到的,只是我們開不開始做罷了,一切關乎一心.

"要照囉,要照囉,1-2-3---笑一個!"
重新望著二十七張笑臉,人雖在台北的房間裡,卻突然間天清地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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